近一个月能源界跟狂欢似的,你方唱罢我登场,先是一带一路高峰论坛的召开为能源“走出去”添一把火的同时指明了方向,大家沉浸在研究的气氛中还没缓过神来,特朗普又在儿童节宣布退出巴黎协定,于是开启了群怼特朗普的闹剧,然后在沸沸腾腾的议论如火如荼之时,清洁能源部长级会议(CEM8)在京召开,期间还有能源局下发风电平价上网示范的通知,光伏630抢装最后的盛宴,能源局要求各地加快分散式接入风电项目的建设等,穿插其中的人民日报对“低价中标”的热点评论又重获关注。
笔者之前就风电平价上网写了一篇评论,核心观点是“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大势所趋”,而近来的这些事件,让笔者觉得是对这一观点在新能源领域的最好佐证。
在“十三五”系列规划出台近半年的今天,还是想和大家再回顾一下这几份重磅文件。《风电发展“十三五”规划》的结构非常清晰,而且基调明确。整份规划主要内容就是在研判国际国内风电发展形势之后,在“基本原则”的指导下,提出发展目标和建设布局,并划出重点任务,提出发展方式和保障措施。
在我看来,这份规划文件其实是一份答卷,回答的问题是经过十多年的发展,在风电从补充能源发展为替代能源的今天,风电遇到了什么问题,如何解决这些问题,今后如何转型?
“弃风限电”“补贴拖欠”“成本高昂”,是这么多年行业一直在讨论却悬而未决的顽疾。大家在讨论时可以把这一切归咎为新能源与传统能源的利益博弈,也可以说是先建后治带来的隐患铺陈,也可以说是环境及治理影响未成本化,或者可以怪罪电力体制改革不到位,无强制性交易指标等等。但说到底,讨论这些问题是为了找解决方案,而这份规划文件在大方向上很好地做了引导。
做市场研究的,讲究数据分析,所以有分析人士经过对三北地区和低风速地区的IRR测算之后,觉得十三五之后风电市场必然重回三北地区,因其利润空间更大,同时认为海上风电更多的是“政治任务”。数据测算必然需要对市场基准情况做合理假设,但这个假设无法准确预判技术进步和规模效应带来的成本下降幅度,而经济性模型测算又是高度概括和提炼的方式,偏差固然存在而且可能会很大,关键是若主要参数的设定出了问题,那结果更是可想而知了。这就是咨询的世界里很大的悖论,很多经验丰富的咨询师习惯于带着结论去找论据,通过各种模型测算寻找答案,但算来算去其实都不敌“市场”这只手。
另外大家都说,中国的风电发展还是得看政府调控,对于这句话,刚进入这个行业时我也是深信不疑的,但时间久了就会想,政府在制定各类规划,法律法规调控时,是否只是空穴来风、纸上谈兵?答案显然也是否定的。
一切都是相关联的,国际对国内的影响,经济增长对能源需求的影响,传统能源与新能源之间的博弈,成本与定价的关系,等等,一切也都摆脱不了市场这只手,政府调控也只是暂缓了市场发展的趋势而已,和水之就下一个道理。
风电出现之初带着巨大的光环,是高大上的清洁能源,小众行业,换言之,因成本高昂,暂无法大规模市场化发展,发展至今一些项目能够在发电端实现与火电平价,我们不得不臣服于趋势的力量(技术越来越先进,成本越来越低)。但与此同时,更为严峻的问题是,依照目前的发展程度还没到大规模风火同价的阶段,市场却已经饱和,大投入换来的清洁能源却面临着巨大的浪费,可再生能源附加基金面临巨大的补贴缺口,增大调峰深度后,火电的利用小时数也逐年下降。手心手背都是肉,直接关停火电厂只发展风电也不现实。
这种情况下,《规划》给出的答案是这样的,“三北”弃风严重的地区主要解决现有风电(存量市场)消纳问题,新建项目(增量市场)放在消费端,即中东部和南方地区,所以未来的发展方向很清楚,低风速,海上,分散式。这些地区开发难度更高,技术未完全成熟,风资源不够优质,成本更高,但符合“本地开发、就近消纳”的原则。不谈2020年是否真的会去补贴,但这些地区的风电上网电价一定是逐年降低的。换言之,政府将市场优胜劣汰的选择权交还给了行业,由产业链内的各公司自行寻找降低成本或改变商业模式从而能够生存下来的途径。政府则注重体制和法律法规建设,比如从2017年开始的全国性碳排放交易市场建设,全额保障性收购制度,绿证制度试行,可再生能源配额制适时完善推出,范围越来越广的区域性电力市场改革,以及,积极为国内富余的产能寻找国际市场出路(积极参与“一带一路”建设)。
CEM8上,多家新能源企业亮相并演讲,并各自留下了令人耳目一新的概念或关键词,比如金风的“delta=0”,远景的“碎片化能源系统”,两家风格完全不同的公司,却不约而同地注意到了能源供应和需求的关系,提到了成本,提出各自的实现方式。讲真,对于同一个东西,个人感觉远景会倾向于概念化,而金风则更为淳朴(原谅笔者想不到更恰当的词来形容),但其实在我的理解中,他们说的是同一个事情,只是用不同的逻辑铺陈开来。金风讲供给侧、需求侧管理,讲智能微网,远景则再次重申物联网如何使清洁电力能够更智慧更经济地到达消费端。但两家所提出的方向是一致的,未来的电力/能源的商品属性被还原,市场成为主要调控手段,技术革新使得发、用电端成本同步下降,而清洁电力得以大规模、常态化发展,成为“负担得起”且“可靠”的主流能源。